“這就對了。”姬傲劍臉色一肅，“五姐，既然你終於打算對我出手了，那我就應你所求，賜你一敗。”

“賜、賜我一敗？”姬烈煙著實被雷住了，“你哪來的這麽大自信？”

“難道你沒有聽說過，不入先天，終為螻蟻嗎？”

姬傲劍以一副異常悲憫的口氣說道，“雖然五姐你離先天之境也許只有一步之遙，但就是這一步沒有邁過，決定了你我之間的差距有如天地相隔。所以你輸在我手上是不可避免的，無法改變的結局，不過以你的悟性，自然可以從失敗中吸取教訓，從挫折中收獲經驗，爭取百尺竿頭再進一步……”

“閉嘴！你實在太啰嗦了！”

紅衣少女再也聽不下去這種恬不知恥的大話，身形一閃，就站到姬傲劍身前，毫不遲疑地伸手向他脖頸後方捏去。

但她隨即輕咦一聲，眼前已是空空蕩蕩，這疾如雷霆的一抓居然落了空。

姬烈煙也不轉身，立刻一個回肘倒沖，後掠了一丈之遠。

然而在這段距離之上，她並沒有撞到什麽東西。

前面沒有，後面也沒有，究竟到哪去了？

姬烈煙瞬間再次變招，雙拳向上方貫出，勁力直透夜空。

依然沒能接觸任何目標。

下一刻，拳力如煙花般散開，四面八方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拳影。

整個峰頂不過三丈來長，一丈來寬，姬烈煙就是閉著眼睛出手，也能將拳風遍及每個角落。

但是每一拳都打在了空氣中，似乎她的對手已經消失在了天地之間，這方小小的平臺只剩下了她一個人。

“有點意思啊。”

姬烈煙停住了手，嘿嘿笑了，“小劍，你居然能讓我一點都察覺不出的你的氣息，而且在我的拳力空隙中閃避也沒有露出半點痕跡。於是，這很容易就讓人產生無能為力的恐懼，覺得你是不可戰勝的強敵。”

聲音在冰冷稀薄的空氣中緩慢傳播，蕩起了微微的漣漪之後，沒有引起一絲反響。

“可是你玩這種心理伎倆對我根本沒有半點用處，你不敢與我正面放對，正好說明你怕了我！”姬烈煙怒喝道，“只知道隱藏，只知道躲避，算什麽大宗師，給我出來！”

騰的一聲，紅衣少女一腳重重踩在積雪層上，積攢了無數年月的雪花頓時漫天飛舞，翻翻滾滾，紛紛揚揚，同時間占據了峰頂上每一尺、乃至每一寸的細微空間。

就算對手行動悄無聲息，快如鬼魅，也不可能無視物理定律，真正變成虛無。

在姬烈煙的身後，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雪幕中迅速成形，就好像是一個隱身人被灑上了一把石灰粉，無比醒目地出現。

“現在看你還能怎麽藏？”

大笑聲中，飄拂的紅衣如雲卷般飛撲而至，接著一拳向下擊出，仿佛如山峰下墜一般。

姬傲劍側向一閃，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動作，就突兀地換了個位置，快得如同是進行了一次空間挪移。

然後他在橫移之後，驚訝地看到，碩大的拳影依然停在自己面前，勢若千鈞地砸了下來。

“笨蛋，就你這麽小的身軀，能有多少爆發力，速度和力量根本不能與我相比。”

姬烈煙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輕松神情，“剛才我怕打壞了你，上來只用了三分功力，又故意讓你稍微躲了一會兒，現在你的實力我已經全數明白，游戲該結束了……嗯？”

她正在打出的這一拳雖然剛猛渾厚，震死十來個成年大漢都夠了，但對於勁力也完全可以做到收發由心，倘若十妹稍顯不支之態，即刻可以撤去。

但是這一拳落下，竟然還是空空蕩蕩的感覺，明明對手實打實地就站在自己的眼前，自己的雄渾力道依然如同打在虛空，毫無著力之處。

姬烈煙擡眼看去，十妹全身半含半閉，腳下沒有半點落地之感，姿態似浮似沈，猶如懸在空中一般。

他的一雙小手在胸前微微虛抱，似乎將內外隔絕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，飛揚的雪花剛剛打著旋兒落了進來，立刻就像是沙漏裏的沙子直墜而下，落在地面慢慢積成了小小的雪堆。

“很好，你氣力不足，用化勁之道來對付我，確實是正確的選擇。”

姬烈煙讚了一聲，隨即不屑地說，“但你又能做到什麽地步？”

又是一拳落下，拳力幾乎強了一倍。三分功力破不了，那就來五成的勁道！

姬傲劍雙手只是簡簡單單地一撥一轉，又將這道剛猛無比的拳勁化於無形。

紅衣少女前拳未盡，後拳又發，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，而且一拳重似一拳。

從六成力道、七成力道、八成力道，逐步上升到九成力道、十成力道，再之後就是重重疊疊的後勁追上前勁，毫不停息地一直無限制暴增上去。

姬烈煙自小修煉武道，最是偏愛以力壓人、硬砸硬打的方式，有無數自悟自創的強力招數都是居高臨下地欺淩對手。可惜受到身高所限，這種風格只能在馬上盡展所長，到了步戰之時，就頗有些屠龍之術的味道。

今兒終於遇到了一個武道造詣超凡入聖，個頭卻比自己還矮的對手。五姐苦心鉆研多年的得意武學，終於有了用武之地，她越打越是快活，不知不覺已經全力施為，只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，打得最為酣暢淋漓的一場步戰。

空中充斥著拳勁交織回蕩的聲聲爆響，熱氣震得雪花紛紛融化，凝入了地面的堅冰層。

唯有姬傲劍的身周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，仿佛不管外面刮起多麽猛烈的風暴，他都始終位於最平靜的中心風眼。

姬烈煙狂猛攻擊的氣勢節節拔高，已然近乎於毀天滅地，足以在對手心中造成隕星墜野，海嘯拍岸，巨嶺崩裂，深谷塌陷的種種可怕意象。

以拳法的絕對威力而論，她雖然不如姬傲劍之前遇到過的那位使用“安拉神拳”的大宗師，能夠信手拈來就調動天地元氣，但是力道上的凝練集中，精純圓熟，卻遠在後者之上。當她的拳勁一旦打中目標，爆發出來的殺傷效果一點也不會低於“安拉神拳”。

但是十妹依舊淡然地在身前轉動小手，如同托起了一個寬廣無邊的世界，既似是吸收一切的渦旋，又似是吞噬萬物的黑洞，任憑自然之力如何地暴走洋溢，都能夠完全地容納進去。

姬傲劍眼見大勢已定，慢條斯理地說道，“五姐，你該明白了吧，這就是凡人與神的差距。”

“你個死小鬼。”姬烈煙惱怒地說，“真把自己當根蔥了！”

“雖然五姐你的武功確實出神入化，功力也臻爐火純青，但依舊脫離不了世間法則的變化範疇。”

姬傲劍神情莊嚴，語聲浩渺，“而我步入先天，已經達到了武學至境的‘神而明知’，望而知之謂之神。你一切的招數變化，在我的面前都沒有奧妙可言；你所有的勁力流轉，在我眼中都呈現清晰的脈絡走向。所以，你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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